永远的北方

   敖庆利

    冬天的北方

    荒寂的原野就像我故去母亲的脸

    凝固纵横着慈祥的沧桑

    几家被遗弃的企业如丢掉的玩具

    在曾经是口粮田的地方叹气神伤

    记忆中丰沛的河水已经现出骨瘦如柴的模样

    一切存在都在告诉我

    这里已经不是生养我的故乡

    村头的老柳树曾经撑起童年

天空的晴朗

    几则老掉牙的故事如树下的凳石

    圈定了我们天地良心的房场

    已经没有孩童在树下玩耍乘凉

    只常见老村长叼着旱烟袋低头

绕树溜圈

    驼去的身影已挺不起夕日的敞亮

    又一次在换届选举中落选

    接任的开宝马的小伙神采飞扬

    让老村长怀念起自己当年开着

手扶拖拉机

    驶进村口父老乡亲艳羡的目光

    就读过的小学校已经搬迁

    原址上堆砌起一家“好再来饭店”的金碧辉煌

    再见不到河岸两边成林的白杨

    那里只可见刻录着绿意残梦的

树桩年轮

    木讷于鸡鸭鹅狗追逐随风飘荡塑料袋的欢畅

    童伴们欢聚的激情已被岁月风干

    在东家上梁西家结婚的随礼酒席间徘徊打晃

    那位我曾经暗恋的后山的姑娘

    好看的酒窝已被岁月磨平

    眼睛已如干涸的河床

    不再有春泉秋水的润朗

    让她专注的应该是

    手里拉着孙女同时还有孙子光宗耀祖在肩上

    而她的儿子儿媳同其它村里的年轻人一样

    怀揣着数额不小的占地补偿款

    在钢筋水泥耸立起的森林里感受城里的月光

    现在唯一使我确认这里是故乡的

    就是这里埋葬着我的爹娘

    在南山的坡地上有他们的坟墓

    朴实的一如他们在世时住的土坯房

    养育我的双亲啊

    你们也曾经有过如青纱帐涌向天边的浪漫

    有过如野花般绚烂的幻想

    但这一切现在都成为坟头野草疯长

    这阴阳间的转换就如地里的庄稼青黄

    使我认识到什么叫黄土的包容与涵养

    梦回故乡

    赤足走在田埂惊青蛙跃进池塘

    天上的星星如婴儿眼睛般清亮

    和煦的微风送来绿野的清芳

    母亲正在灶间做饭

    噼啪作响的柴火就是她燃烧的理想

    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如消息树

    把仍在地里劳作的父亲和贪玩的孩子召唤

    大饼子土豆炖芸豆大葱蘸酱

    解饿壮力祛病助长

    喊声妈再来一碗

    母亲转身不答

    委屈中醒来才知道仍然身处城市异乡

    不曾想过故乡如母亲也将隐入苍茫

    怎忍看到故乡的面目被碳化灼伤

    我们的故乡正在老去

    甚至走向消亡

    我们身体的归宿已被剥夺挤占

    想要寻觅安放灵魂的家园也可能不知路在何方

    北方的故乡可能已经不存在

    但是我的故乡永远在北方

    追循北极星的导航

    我们只能用正直与坚韧击退雾霾和污染的嚣狂

    向世人昭示

    北方的基因永远在我们身上传扬

    北方的故乡必将返老还童神清气爽

    我的故乡

    永远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