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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豆儿香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19年08月06日

薛红岩


    女儿要喝豆浆,我在粮食柜子里找到过年回家时妈妈给的一小袋黄豆。黄豆在近些年老家的大田里很少见到,主要是价格低产量也不高,就像要退出农人的视线一样。记得二十多年前,豆子还是炙手可热的农作物。即便侍弄起来费时费力,但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是和爸妈的希望联系在一起的。

    小时候没什么吃食,大豆理所应当地成为桌上宾。豆子在妈妈手中像变戏法似的成为各种美味。就连我也会背着妈妈独辟蹊径的炒豆子吃。炒出的豆子散发着豆香,一咬嘎崩脆,齿颊留香。抓一把揣在兜里和表姐妹疯跑,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细嚼慢咽,你一颗我一颗,眼睛都要掉进豆子里,生怕少了自己的一颗豆子。

    最爱围在妈妈身边看妈妈选豆子。选豆子需要用选豆机。妈妈头半个月就要和有选豆机的邻居打招呼。到了那日,爸爸和妈妈把选豆机抬进屋放好,妈妈便用簸箕撮豆子选起来。选豆机像魔法师,将豆子按大小选出来。豆子像快乐的小朋友从各自的滑梯里滑下来,稳稳当当的落进各个盆里。这个庞然大物行动起来,轰轰响。站在豆机旁边震的两脚发麻,连脸上的皮肤也动了起来。我淘气地随着震动声一起伴奏“啊啊啊啊啊……”妈妈忙碌地用簸箕撮来倒去。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妈妈身上,妈妈像发光的女神,瞬间高大起来。那双巧手不停地忙碌,哗啦哗啦响,豆子奏出美妙的旋律,妈妈并不像在劳动倒像在跳舞,裙裾旋转,我又跟在妈妈身后捉迷藏。

    豆子选好以后,品质好的,去粮库交公粮,品相不太好的就可以供我们享用了。妈妈将豆子洗干净,浸泡几日,然后推到磨坊去磨成小豆腐。回到家里,将油炸开,放入葱花和干萝卜叶再倒入小豆腐,炒一炒,添些水炖起来,俗称“叉小豆腐”。咕嘟咕嘟,锅开了,一阵阵豆香扑面而来,馋得我直流口水,叫嚷着让妈妈给我盛一碗吃。我蹲在灶台边,舀一羹匙妈妈下的豆瓣酱,拌在一起吃起来,那一刻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

    “少吃点吧,还得吃晚饭呢!”妈妈说。

    “嗯!太香了,妈,你也吃点呗!”我头也不抬地说。

    晚饭时,全家聚在一起又吃起了小豆腐,这回的感觉比上一次还好吃,我又吃了一碗。临睡觉时,我似乎又饿了,便央求妈妈再给我热一碗吃。妈妈叹气地说,你可别吃伤了。什么叫吃伤了,只知道摔伤了、砍伤了,我还没听说吃伤了呢!妈妈真是,不愿意给我热着吃就明说呗!我心里暗暗地想。我披着被,又吃下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小豆腐,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妈妈又将小豆腐端上了桌,我二话没说,舀起一羹匙就吃。呀!什么味呀?怎么有一股豆腥味呢?实在是难以下咽,只吃一口,胃里便翻江倒海,我急忙跑到厨房吐到灶坑里。只听妈妈说“我说能吃伤吧!这孩子非不信,这下可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好呀!”我这才恍然大悟,哦!这就是吃伤了呀!原来豆子本身是这个味道啊!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就是吃货的下场啊!上了桌以后我沉默不语,不敢看妈妈,也不敢看小豆腐,就差“退避三舍”啦!

    之所以那么爱吃豆子所做的食物,不仅仅是因为物质匮乏,还有一点它是我们一家劳动的成果。

    春天里种豆子,一个坑里撒五六个种子,我数着豆种,一、二、三……哎!好累啊!低着头,弯着腰,脖子和腰都要累折了。可是心里还要默念,我行的,我行的,要不妈妈又要让我一个人看家了,那真是无聊透了。哥哥悄悄地和我说“累了吧?你是不是傻,竟然愿意干活。”我白了他一眼,我才不累呢,能和妈妈在一起,这是什么也比不上的,累点我也愿意。

    暑假里给豆子拔草。天气炎热,拔出来的草拧成一股,放在垄台上,一个中午就晒死了。为了快点拔完一块地的草,妈妈让我和哥哥比赛,谁先拔完规定的垄数,就奖励谁冰果吃。那可是夏日里的冰果啊!我仿佛感受到了它的冰爽,咽下一口透心凉!我咽了咽口水,埋下头抓紧时间拔起草来。等我抬头擦汗时,才发现哥哥已经在我前头好远。我不服气,探着头检查哥哥的成果,发现他根本就是糊弄。便喊妈妈过来评理,不依不饶起来。妈妈罚哥哥多拔一垄我才罢休。

    秋日的农忙假有七天,我们上地里割豆子。镰刀放在豆秧根部上方一点,用寸劲一折,豆子就割下来了。长长的地垄伸向远方,一家五口每人三垄,一个时辰割倒一大片。傍晚,将豆捆装在牛车上,我们姊妹三人躺在豆捆上面,望着天,一起唱着我们熟悉的歌谣,伴随着牛的响铃声,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年少不知愁滋味,攸忽的岁月怎么就到了今日。有时不敢想象自己已为人母,爸妈背影却日渐佝偻。春节归来时,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将一小袋豆子放进了拉杆箱里,他们也仅仅只种了一块地的豆子,收获的并不多。我端上热气腾腾的豆浆给女儿喝,她那品味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种啥得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悠悠的豆儿香啊,绵延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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