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防控的日子

朱连升

    庚子新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华夏大地。

    一清早，梨树村的大喇叭刚播送完“疫情防控30条”，就传出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正在值班的乡党委书记栗国急忙给村书记兼村主任的闻亮打电话，可是打了无数次就是无人接听。“好你个闻亮，疫情防控期间居然不接电话……”

    梨树村是乡政府所在地。栗国怒气冲冲来到村部，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羽绒服女人正在通过门玻璃向里扒望。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女人回过头来。尽管她戴着口罩，可是从那双澄澈真挚的眼睛栗国认出了她是闻亮的妻子。

    “嫂子，你咋来了？”

    “这不，又一宿没回家。要不是听到喇叭里的呼噜声，我还以为他又是在车里过的夜呢。”

    栗国凑到门前。闻亮趴在办公桌上，麦克风的旁边还放着一桶方便面，响亮的呼噜声有节奏地回荡在村部走廊和整个村庄。

    村治保主任魏新匆匆跑了过来。栗国用手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别吵醒了闻亮。

    “不行，眼看要火上房了。”魏新开门冲了进去，“书记快醒醒，路口检查站要打起来了！”

    “放心，天塌不下来。”闻亮睁开惺忪的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

    “都别说话了，先把麦克风关了。”栗国走了进来。

    “栗书记来了也不早点叫醒我。又有疫情防控新的要求了？”

    “你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又没电了，耽误大事了。”闻亮看了一下手机，满脸愧疚。

    “你快随小魏去吧。”栗国说道。

    “你还没吃早饭呢……”说闻亮的妻子也跟着撵了出去。

    路上魏新介绍了疫情检查站的冲突情况。村北山沟里有一家铬铁原料加工厂。根据上级要求，疫情可控地区要尽快恢复生产。本来有一山路可以绕过村里运送原料和产品，但前日一场大雪，山路根本无法通行。企业马上就要缺料停产了，运料车辆不得不从村路通过。于是双方发生冲突，一时剑拔弩张。

    “唉，”闻亮长叹一声，“咱村有不少人在厂里打工，我们既要为全村人的生命安全负责，也要为他们的生活保障负责啊！”

    二人来到事发现场，货车司机与村检查站执勤人员怒目而视。“哼，我们一路走来，通过了无数关卡，怎么到你们村就不好使了……”

    闻亮拨通了栗国的电话：“栗书记吗？能不能给我们弄500斤路盐？什么，已经和路段协调好啦，30分钟路盐送到。太好了，谢谢书记！”

    闻亮又拨通了铬铁厂邢厂长的电话：“邢总吗？是这样，请你出动一台铲车，30分钟后到山路脚下。好，不客气。”

    闻亮紧接对魏新说道：“通知村里党员先锋队，30分钟后到山路脚下集合。”

    时近中午，山路终于融通。闻亮松了一口气，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这时，闻亮突然想起自己包保的隔离户今天应该给送袋大米了。

    “肇哥，没影响你们做饭吧？”

    “说啥呢？是我们给政府添麻烦了，都怨这孩子不听话非要回来。对了，孩子说给你们弄来了一箱口罩，表达一下心意。货已经到了，在村头小卖店那呢。”

    闻亮激动得不知说啥好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口罩啊……”“滴滴哒哒滴滴”，闻亮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手机冲锋号铃音响了起来。“喂，什么，铬铁厂要来检查站慰问。好，我马上到。”

    “闻书记辛苦了。受邢总委托给你们送来点方便面、火腿肠，还有酒精……别的还好整，就是这75度的酒精不好淘弄。邢总指示，必须从化验室里调配出来两箱送给你们。”

    “太客气了，代我向邢总表示感谢……”

    送走铬铁厂的人，魏新看着十分疲惫的闻亮：“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呢。现在都1点多了，快回家吃口饭吧。这有我们呢。”

    “你们都吃了吗？哦，都吃的方便面。我也是真饿了，赶紧给我也泡一碗，还有火腿肠吗……”

    “滴滴哒哒滴滴”，闻亮把这碗方便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冲锋号”又响了。

    “这还能不能让人把饭吃完？”魏新要去抢闻亮的手机。

    “不许胡闹！”闻亮抓起手机，“嗯，我在村口卡点呢，什么……”闻亮把口中的面条吞了下去；“在谁家……真是胆肥了……我马上到。”

    “我也跟你一起去吧？”魏新接过那碗还没有吃完的方便面，叮嘱卡点人员要特别注意把外地回村人员的行程信息登记清楚，然后上了闻亮的车。

    听到魏新的叫门声，保春饭店老板王保春邋遢着大衣走了出来。

    “大门上锁了，挺守规矩啊。”

    “当然，咱保春一向响应政府号召，宅家不出门，不给政府添乱。你和书记来有什么指示吗？”

    “少废话，快把大门打开。不让你饭店开业，也没让你聚众玩麻将啊？”

    面对闻亮，王保春有些不安。“对不起书记，只是家里人玩会儿，憋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难受，就想让全村人跟你更难受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表弟刚从省城回来，正在接受隔离观察吗？还在一起玩麻将？从现在开始也要对你的全家进行14天的隔离观察。如果你再接触谁就要对谁隔离观察。”

    “书记，我错了。”王保春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请书记放心，我们保证绝不再与任何外人接触。”

    “好。马上我要根据疫情通报流程，告知乡政府和乡卫生院。”

    处理了保春饭店的“麻将事件”，闻亮想要回家的时候，却见西街的宝明急三火四地朝闻亮走来。“书记，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慧玲老爸死了。你也知道她家本村没有什么亲属，让我通知我们的同学来帮忙处理丧事。你看这事怎么办？”

    “你先不要发通知。我马上跟你去慧玲家商量好吗？”

    面对满脸悲伤的惠玲，闻亮劝慰道：“老人家卧床多年，你们都已尽到了孝道。不要过于悲伤了，看看我还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谢谢书记关心。特殊时期我们不会给村里添乱，丧事一定从简。”

    “谢谢你们的理解。我马上联系殡仪馆，明天一早就火化出殡。魏新负责找一辆面包车，家人乘车送葬。宝明安排本村的几个邻居、同学到坟地负责帮助安葬。你看这样行吗？”

    惠玲点点头：“一切就听书记的安排吧。”

    从惠玲家里出来已经晚上8点了，“滴滴哒哒滴滴”，闻亮的“冲锋号”再次响起。“我是闻亮……什么，郑和树家的小玲从韩国打工回来了……”

    半圆的月亮正悬当空，曾经喧闹的村落显得异常宁静。疲惫的闻亮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郑和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