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南

　　书法是“线条艺术”(笔者也称之为“线的艺术”），书法是国粹。书画同源，书法与绘画一样，它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中庸”、“中和”、“和合”思想紧密相联，是儒家美学思想和人格理想的外在表现,当然长期以来它受佛、道思想影响也很大。不仅如此，书法实践活动本身还始终体现着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对立统一、质量互变、否定之否定三大规律。从书法作品“章法”角度看，有诸如整体与局部、俗与雅、骨架血肉与精神气韵、开合疏密、奇正、古今、时空、远近、起伏、繁复与简约、严与放、动与静、疾徐急缓快慢、帅卒大小主次、表里序乱、序中有乱与乱中有序、连续与休止、悲欢离合、具象抽象、形象意象、书内书外、否定肯定、渐悟顿悟、诗书入画与诗画入书、精粗文野、古典与时尚、南北、未名与著名、经意与随意、专注与游戏、厚重沉着与空灵飘逸等辩证法规律；从书法作品“字法”角度看，有诸如刚柔、间架与游丝、提按、碑帖、形质、长短、向背、主次、平交、宽窄、启驻、方圆曲直弧弦、垂线与折线、点与线、波与粒、平面与立体、肥与瘦、张与弛、锐与钝、柱与锥、垂拉与绞转、厚拙与精致、取舍、同异、形神、庄谐、巧拙、法度与创新等辩证法规律；从书法作品“笔法”角度看，有诸如方笔圆笔、藏露隐显、俯仰、顾盼、奇正、轻重、远近、游顿、强弱、齐与错、全与破、线质与线量、美丑等辩证法规律；从书法作品“墨法”角度看，有诸如阴阳、黑白、明暗、虚实、浓淡、深浅、连贯与休止、疏密、涨滞、满缺、枯润、高下等等辩证法规律。在这里，我只能是对其做一个简单的归类，无法从书法作品章法、字法、笔法、墨法等方面做严格的区分，有的辩证法概念在书家书法作品中大量地是自觉不自觉地交叉运用。我只是想说明，在传统书法美学思想和我们已知的近100对书法艺术概念中，譬如，雅俗高下、阴阳黑白、刚柔筋骨、美丑奇正、开合疏密、俯仰顾盼、轻重缓急、虚实浓淡枯润、游顿连贯休止、动静序乱、乱中有序与序中有乱等每一对书法艺术范畴，无不体现着对立统一规律。这些矛盾概念有机的对立统一，使中国书法也与中国书法艺术相关的绘画、摄影、雕塑、音乐、舞蹈、戏曲、建筑、魔术等姊妹艺术一样，无一不具有很强的哲学意味，颇具中国传统文化特征和艺术特质。

　　本文拟从书法作品章法、字法、笔法、墨法等角度，兼以中国当代著名书法家、安徽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张学群先生（现任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的书法艺术特质为例，对书法艺术作品章法与细节、开与合、大与小、虚与实动与静、浓与淡、严与放、均衡与机变、方与圆肥与瘦、快与慢、俗与雅等10个方面所体现出的辩证法规律作一肤浅探讨，以求教抚顺乃至辽宁的各位方家和书法同仁。

　　1、章法与细节的辩证法。就章法布白，清代书论者在《书筏》和《艺舟双楫·邓石如传》中说：“匡廊之白手布均齐，散乱之白眼布均称”。“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当黑奇趣乃出”。书法作品的黑白即阴阳，书法章法布白之奥妙在计白当黑， 追求布白疏密斜正曲直方圆变化，不仅关系作品疏密灵透清空之美，还可反证出内容布置穿插是否舒适合理。在书法作品章法与细节上，当代新帖学不少书法作品虽有许多墨段在字法笔法墨法上细节精到有余，但从总体上看，在整体、章法上表现出气势不足，缺乏壮美和更为强烈的时代气息。不过，堪与当代中国草书大家刘洪彪先生书法艺术精品相媲美的是，中国当代著名书法家、安徽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张学群先生（安徽省太湖县籍）就始终依据自身的审美情趣走自己的路，其书作形成了典雅、爽健、浑朴而又充满大气、奇气的书法艺术风格。

　　2、开与合的辩证法。书法章法如拳击尤其讲求开合呼应，手足要放得开收得拢，立得稳重起得轻捷，往复连环离合相扣，才横去竖来应接自如立于不败。如草书创作从整体看，放开笔法使它纵横得势形在字里气透纸外，谓之开，开到将散也就是说放到不能再放即将字的结尾处在一定程度上收回、折而向里，如翔龙回首意在返顾，那气势就聚拢字中而不至散逸。假如有合无开作品必拘谨少势，开而不合又难免散漫，失去凝聚力。

　　3、大与小的辩证法。黄山谷说“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馀。” 赵宦光《寒山帚谈》说：“作大如小谓用笔，作小如大谓结构。”包世臣《艺舟双楫》说：“小字如大字以言用法之备取势之远耳。大字如小字以形容其雍容俯仰，不为空阔所震慑耳。”又云：“小字如大字必也黄庭，空荡处直任万马奔腾而藩篱完固有率然之势；大字如小字唯鹤铭之如意指挥经石峪之顿挫安详，斯足当之。”这些已把大小关系阐述完备透彻。书家对写大小字、大小尺幅喜爱程度和书写时身体运动幅度都是不一致的。有人擅长蘗窠大写（榜书），有人则保留传统文人习惯，钟情于案头小品手札手卷，有人擅长作肩肘运动乃至全身运动式书写，有人则只擅长作指腕运动式书写，各有所好也各有千秋。出于大型书法展览需要，当代不少书家突破传统几案展读式创作，为强化视觉冲击力越来越多地进行大型、巨型作品创作，以便厅堂挂览，但依然是那样精妙绝伦美不胜收，给人以较为强烈的时代美感。

　　4、虚与实、动与静的辩证法。比如，执笔方法就有指实掌虚，书法结构布局即笔画线条在平面空间布局切割上也有虚实变化。在我看来，“二白”即书法“留白”和“飞白”尤为重要。只有虚实结合，才能彰显书法艺术生命力。书法的动静也是相对的、相互作用的，不是孤立静止不变的，表现为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是指书法创作中的运笔流畅、挥洒自如、开阔奔放、行云流水、飘逸自然。静表示缓、慢、稳而不是停止，静的暂时性是为下一笔“快”作铺垫，“静”是为了更好把握好笔墨粗细大小肥瘦浓淡等变化。所以，要做到“人控制笔”而不是“笔控制人”，在“动”与“静”中须把握好分寸、尺度和火候。

　　5、浓与淡的辩证法。墨分五色，书法精妙处全在墨色变化中，用笔浓淡变化能体现一种精神气韵，墨汁浓淡效果与调墨时水量搀加多少有关。唐欧阳询说：“墨淡伤神彩，墨浓滞毫锋。”淡墨固然不如浓墨靓丽，但如果书写内容是那种带有淡淡哀怨的内容，偶尔用淡墨就很可能别有韵味。浓墨固然滞毫锋，但有书家借用山水画家宿墨作画方法用极厚重宿墨写字，“画意入书”，效果也相当不错。在同一幅作品里适当浓淡枯湿交替使用，将书法当水墨画创作会产生另一番情景。水墨画家们作画喜欢用书法入画曰“写”。一些书家在创作现代书法时喜欢用水墨画法用笔，是作为一种创作手法进行的有益探索。

　　6、严与放的辩证法。有书论说：太严则伤意，太放则伤法。书家性格、用笔方法都有严放之分，不严无以成规则，但一味严不会放，难免死板、不灵动，更不可能形成自己风格。如临帖要临得酷似，这是严格掌握技法的必由之路，否则难以体会古人用笔的奥秘和精妙。但有的书家严一辈子，技法扎实，临帖几可乱真，但却进入不了书法创作状态，更不用说形成风格，谓之书奴。不过，有堪与当代中国草书大家刘洪彪先生书法艺术精品相媲美的是，中国当代著名书法家张学群先生所书张耒《夜坐》条幅，您不必读其文，那充满张力和奇崛之气的结体、干湿浓淡变化莫测的墨色、互相穿插富有鲜明节律感的线条，宛如一曲壮美而苍茫的乐章。

　　7、均衡与机变的辩证法。端庄持重均衡乃书法作品之一美。如一味求奇失去安祥稳定就会使人感到不适，但寻常之平易得、艺术之衡难求。书法作品点画线条或结构单位，在不违背“六书”造字法和表达文字意义造型规律前提下都具可变性与表现力。只有在机变中寻求平衡在不平衡中求平衡，才能构成美感，才具艺术价值上的平衡，所以在章法中，“正局须求奇，奇局终须正”，即先须求变而后求均；先须求奇而后求稳，才能化腐朽为神奇。

　　8、方与圆、肥与瘦的辩证法。书法结字有规律可循。如写“女”字，言尽曲直转折之变。因上横平直、右撇遒曲、左划转折、三画相叠相交，构成奇正相依、刚柔互映的格局，其中有停顿、转折，简当而丰富。“永”字八法亦是如此。从笔画角度看，直是方曲是圆，直是刚曲是柔，有曲有直刚柔相济方圆互映；直是畅曲是滞，直是正曲是变，畅滞相生，正变交出则苍古俊逸奇正兼容。方圆本相通，其实正方形对角线便是圆的直径，正方形转动一周便成一圆。方者参以圆、圆者参以方乃方家智言，如同“若要甜，加点盐” 一个道理，亦如反衬。书法审美无固定模式，“环肥燕瘦”都是美的典型。欧阳询说:“肥则为钝,瘦则露骨”。“不可瘦,瘦则形枯。不可肥,肥则质弱。”黄庭坚说:“肥字须要有骨,瘦字须要有肉。”肥瘦或不肥不瘦关键在要有“三才”精气神。宋徽宗瘦金体瘦得不能再瘦,却尽得千古风流；浓墨宰相刘石庵（刘墉、刘罗锅）用墨厚重,也非常讨人爱怜。

　　9、快与慢的辩证法。用笔快慢因人而异。王羲之理性的慢与张旭用笔狂放的快都可达到艺术巅峰，用笔速度快慢与否关键是适合自己，一切以艺术效果为准。所以，要辩证地理解笔速。根据我的书法创作实践，运笔速度与书法作品的节奏感犹如音乐和舞蹈，既存在于用墨的浓淡枯润焦五色中，也可见于章法之内，疏密聚散、大小曲直、圆缺参差都是产生节奏的原因。这些方面配合得好，运用得成功，作品节奏感就分明而优美，反之就平淡乏味。

　　10、俗与雅的辩证法。雅俗共赏是书法创作风格和审美的重要指归，即群众满意、专家点头，这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品评艺术的重要标准。艺术水平高，专家能认可同时最广大群众也能接受，这是任何大艺术家成功的重要原因。中国哲学思想核心是“中庸”，而其两极“狂狷”与“乡愿”则与艺术上一味张扬个性、随心所欲和一味迎合世俗一样，都是不会被认可或说终将为时代和历史淘汰的两极状态。人类文明愈向高度发展，物质生活愈趋现代，其审美心理却愈是崇尚自然。自然纯朴之中确有一种真正永远不可替代的善和美，书道更是如此。

　　总之，书法艺术既是一种物质形态存在，又是一种精神产品。在书法实践中，我们要努力遵循唯物辩证法三大规律特别是对立统一规律。只有把唯物辩证法寓于书法研究和创作的全过程，才能更好地指导我们的书法艺术实践。虽然笔者书法作品和书法理论水平尚不太高，有的观点或许难免有错误，但我们有信心和决心，向各位方家和同仁学习，坚定信心，把碎片化的业余时间利用好，刻苦钻研书学理论，勤于书法艺术实践，不断探索书法创作规律，促进书法艺术审美水准和书法创作水平不断提高，和大家一道，为继续丰富抚顺精神文化生活，为抚顺高雅文化艺术大发展、大繁荣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