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首页—详细信息—>春天总会来的
春天总会来的
阅读数:0发布时间:2020年10月10日

春天总会来的

——读抚顺作家那锁男的短篇小说《今日立春》

 

徐  品

 

    抚顺的文学新秀那锁男最近很是活跃,不久前,小说《今日立春》又在作协小说杯赛获一等奖。

    读了几遍《今日立春》,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想法:这完全是一部中篇小说的章法和结构,既有时间的跨度,又有人物自身的厚度。然而,作者却把它浓缩在万字之内写成短篇,简繁得当,言简意赅,由此可见作者的功力了得,我不禁肃然起敬,叹曰后生可畏矣。

   《今日立春》这篇作品讲述的故事本身也许并不复杂,但是作者却运用各种复杂的笔法使之呈现出引人入胜的状态。开始写主人公策策要去医院看望生命垂危的弟弟而与恋人分离,期间又穿插对儿时的回忆,以及对父母神情状态的描写,“父亲把一粒花生米塞进母亲嘴里道,咱还是踏实过日子吧。电视里正播放神雕侠侣,母亲像裘千尺那个老太太似的,“噗”地一下把花生米当成枣核钉喷吐出老远,从鼻子里哼哼气说,我还想住广告里演的能洗澡能拉屎的房子呢。”这就为后文的发展做下了第一层铺垫。

    接着,写对弟弟的记忆,弟弟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写“策策顶张蜡黄的脸一声不吭地站在略略身边,手小心翼翼伸进黄绒缎里,捏捏他手……手指隔着绒缎从略略的额头抚摸,他眼睛的轮廓、高耸挺直的鼻梁、新鲜充满弹性的脸庞、肥厚的耳垂……”,然后“一股声音撕裂胸腔喷薄冲出,她尖叫,这么大小子就被你整没了。说完,“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然后又是一段幸福的回忆,但是回忆戛然而止,母亲因为贪图虚荣,抛夫弃子,离家出走。但是在弟弟死亡的时间里,母亲又突然回来了。

    接着就开始写大舅,回忆往日的幸福甜蜜,写“大舅给她的温暖胜过父亲,总用厚重的胡茬扎他们脸,俩小人儿痒笑着在大炕上来回骨碌。”

    写大舅为母亲说情,“策儿,让你妈回家吧。胡三跑了,她那么要脸面的人点头哈腰地给人做保姆。看我这张老脸,不,你权当看略略份上。”

    写父亲的不原谅,“父亲弹簧似的直挺挺弹坐起来,立在母亲面前,血红的眼睛瞪视母亲。母亲脸色苍白地退到墙角处,哆嗦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写母亲的内疚、胆怯,“母亲局促地站着,俩手绞一起,……想搭把手,又不知从何下手。”;写“暴怒下的父亲像头发狂的小兽,拽住母亲头发,拖下了地。父亲一脚踹开门,举起巴掌说,你还有什么脸面回这个家?赶紧给我走。母亲扑通跪在父亲脚下,搂住他大腿呜咽,不是略略,我哪有勇气回家?他几次打电话让我回来,我说你爸不能同意,他说,他想办法。”,然后“父亲呆愣住,高举的手掌抽向自己的脸,大声说,错了,我们都错了。自此,母亲留了下来。”

    再然后,开始写策策新的婚姻。第一个是“我要当个诗人,带你去流浪”的小伙子,策策没同意,她说我就想找个男人安稳过日子。第二个是大林,一个卖猪肉的小伙子。他说“我没文化是个粗人,就想好好疼你。策策指尖滚烫,在他掌心里像一尾跳上岸的鱼,挣扎几下归于平静。”

    斗转星移,抬手之间,三年时间就过去了。

    父亲又有了笑容,母亲开心地哄着外孙子,“策策心里便不那么慌张了,她抚摸胳膊上浅淡的烟疤,有的疼痛虽然会像影子伴随一生,但伤口结痂落疤,不会像最初那样起泡、流血。”

    期间又有插叙,策策和大林离婚了,大林去了沈阳。“策策说,我怎么都爱不起来你。”

    然后就是2019年的春节在鞭炮声中如约而至,策策说我去沈阳……全篇的故事并没有多复杂,但是却被作者渲染得起伏跌宕,儿女情长。

    说心里话,使我最看好得并不是故事本身,可以说故事本身只是一个很平常普通的家庭琐事,正像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写出的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是我却极为欣赏作者的语言魅力和布局谋篇。

    我想,作者一定是真正懂得小说写作的本质,她能够非常流利地运用小说的倒叙、插叙、景物描写、心理刻画、以物带情等等。

    比如作品的景物描写,“策策光脚踩在暗红色旧木地板上,脚趾甲涂抹的劣质朱红甲油已成小片脱落,露出一块块斑驳的原色。白炽灯明亮的光线把她消瘦的背影拉得狭长而寂寞,单薄的影子鬼魅般穿梭在陈旧的出租屋里。”,“道路两边绿化树光秃秃立着,金黄的叶子铺满一地。策策站在树下凝望被繁茂的枝桠切割成一块块不规则图形的天空,才刚刚傍晚,太阳就迅疾隐匿进厚重的云层里。刺骨的寒风拍打在建筑物上发出不同的声响,扫过脸颊生疼生疼的”,等等这些描写,完全是附载在人物的典型环境中,以景传情。

    尤其是作品的语言运用,可以说是极具特色的。比如“移动的面孔,被岁月揉搓得像张皱巴巴的黄表纸”、“嗓子发出铅笔磨在砂纸上的沙沙声”、“父亲弹簧似的直挺挺弹坐起来,立在母亲面前”、“策策指尖滚烫,在他掌心里像一尾跳上岸的鱼,挣扎几下归于平静”、“母亲一咧嘴笑了,眼角繁密的鱼尾纹像大树根须相互交叉,脉络清晰地绵延进两边鬓角里”、“客车像一尾鱼,一恍惚,融进浩渺的海水里”……等等,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句。读着这些带有诗意的语言,总是让我能感到充满想象的张力和人性的思考。现在我们的有些作者就是缺乏这种运用语言的手法,而总是写一些无谓的华丽句子或者是某种豪言壮语。

    当然,对于一篇作品,尤其是新人的作品,我也想说出它存在的瑕疵。正如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张江先生说的那样:如果文艺批评只有表扬,没有批评,尤其是这种表扬已经背离了实事求是的基本原则,那么文艺批评就落入了病态。

    首先,作品的层次还不十分分明,有些支牀叠屋,有些地方的前后次序还应该有所调整;有些人称指代还不十分明确,让读者出现猜疑;母亲经历的转化过程还略显单薄;尤其是最后的结尾有些归于平淡,没有异峰突起或者有耐人寻味之处……等等。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仅供商榷。

    有学者研究说,人类从信仰到宗教进而哲学,文化起源延宕数千年的社会变迁,始终不变的追求与钵持,从来都是人本理念和性善阐释,而爱就是体现和表达人本与性善的最终载体和形式。善而真,真后美,这是文学和艺术的审美旨趣与甄定标准,也是人性境界与生活价值的最高趋向和返皈。可以说没有爱的真那是苍白的面孔,没有爱的善那是干涸的河床,没有爱的美那是僵死的枯树。所以无论是作品的创作者还是作品的欣赏者都必须要有爱的深切参与并融入,这样才能读懂生活的内在情趣,才能读懂文学的深层真谛。

    虽然我和作者不太熟悉,但是我知道她是一个生活在乡村的女孩子,也有过许多的人生经历与人生体验,所以她始终都是在用一种真实的、善良的心态来领受自己的生活。我想,一个作家如果缺少了那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悲天悯人情怀,她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因为爱是文学和艺术永恒的主题。有美的存在,就会有爱的相伴;有善的光泽,就会有爱的辉映;有真的物象,就会有爱的庇佑。爱,就是文学和艺术永久需要探索并关注的终极命题。

    在《今日立春》这篇小说中,作者就是在把一种博大而美好的爱,通过她的文字描述奉献给了读者,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她的这篇小说应该就是她自己内心涌荡的爱之海潮的一种外化或物化吧。

    春天总会来的,正如她所描写的那样:“道路两边的垂柳抽出鹅黄的嫩芽,远处软绵绵的小草悠悠一片,期间点缀几朵不知名的素淡野花。天空很高远,浅蓝色里浮着一团一团纯白的云朵,几只雀儿斜着翅膀欢腾飞来,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当然,我们年轻的作者也如同到来的春天那样,正在蓬勃地生长。

    写到这里,我觉得写的有些啰嗦了,但是按照常规的格式,似乎还应该有一个结尾才对,于是我就忽然想起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女士的一句话:“我们必须学着在没有伟大事件、伟大思想的条件下生活。平淡的人类生活将会围绕什么进行呢?围绕爱情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