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我市女作家靳莉

李  允

    刚刚过去的2015年，我市女作家靳莉，凭借其中篇小说《蓝天正蓝》获得第八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新人奖。此次评奖，全国仅有五位作家的五部作品获评受奖，靳莉是唯一文学新人奖得主。《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一向被业界誉为鲁迅文学奖的风向标，是文坛颇负盛名的文学奖项。这是抚顺作家第二次摘得此奖，距上次我市另一位女作家梁静秋首获此奖已有8年之久。

    对于沉寂了8年之久的抚顺文坛，对于大多数抚顺人，靳莉此番获奖无异于凭空杀出一条黑马。但对于如我一样了解靳莉的人来说，其获奖却在情理之中。

“偏执，成功了那就叫执着”

    结识靳莉，是从博客开始的。2008年前后，博客写作风起云涌。靳莉在其名为“22夜”的新浪博客上，嬉笑怒骂皆成文。我于那文字的珠玉中，感受到了畅达犀利如洪晃的直率、深刻与调侃。无论是写同事，写孩子，写自己，无不直言不讳，入骨入心，入木三分。而且，无论啥话题啥中心，其一概以幽默调侃的语言解构了所有的“一本正经”。那些斑斓生香、活力四射的文字，总能让我想起抛却虚伪掩饰的坦诚、率真和真实。待得仔细端详其博客里的照片，真不敢相信那些奔放有余、无遮无拦得“噼里啪啦”直响的文字，竟然出自如此清秀婉约的一个小女子。

    让人出乎意料的，不光是文字风格与模样的巨大反差，拥有文学梦的靳莉，仅只初中毕业。

    “平山小学，华丰中学。”靳莉只用一句话，就概括了自己的学业履历。初中毕业后，她通过某家省内媒体的征文活动，参加了该媒体举办的写作培训班，这个花费了她800元学费的培训班，仅仅上了几次课就黄了。再后来，就为了解大学的课程到底有多难，她又先后参加了中文和法律的成人自考。她直言自己根本不是学习那块料，这俩专业她都没能坚持到毕业。

    学习不好丝毫未影响靳莉的文学梦，这也验证了那句话：作家不是靠学校培养的。十二三岁时，她阅读了平生第一部大部头作品《武松演义》。这本书和后来读到的《长江三步曲》让她开始做起了记者和作家的梦。她说，她现在还想认识认识《长江三步曲》的作者鄂国培。《电影画报》，《大众电影》，辽宁青年》……工人家庭出身的她，只能从这些读物中获取文学营养。人生第一次投稿，是在十九岁那年，她将一首散文诗《七音钟》投给了辽宁电台房明震主持的一档广播节目。

    正是由于对文字、文学的天生悟性和灵气，年少的靳莉在文学给养相对贫瘠的环境中，像许多同龄人一样做起了文学梦。与许多人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弄丢了梦想不同，靳莉在梦想的引领下，近乎偏执地往前走着。

    二十多年前，工资仅有一百多元的靳莉，不顾朋友的好心提醒，拿出自己全部积蓄并举债两千多元帮助工作在北京的闺蜜，就因为闺蜜说弄丢了单位数万元的现金支票需要赔偿。时至今日，即便这位闺蜜一直杳如黄鹤，她也依然相信，闺蜜没有欺骗自己，只不过是人家有着难言之隐吧。她幻想着闺蜜有一天会来找自己，无论她成功还是落魄，她靳莉依然会视其为朋友。靳莉说，这事足以说明自己有多犟。

    为此，她没少被朋友们呵责为太“轴”，太一根筋。“所谓偏执嘛，成功了那就叫执着！”她常常这样嘻嘻哈哈地“表扬”自己。

“做个文学老娘们”

    我是从靳莉的博客中知晓她有个患自闭症的孩子。那个时候，常常感慨自己命运不济的我断没想到酒桌上谈笑风生的靳莉，面对生活的狰狞，竟是如此达观与坚强。

    为了让孩子能有好的治疗，靳莉放弃了如同鸡肋一样的国企工作，选择下海做广告这一行。就像她在《蓝天正蓝》里刻画的那样，她从给广告公司打工开始，经历了客户的白眼，经历了同行的倾轧，经历了老板的暗算……她逐渐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广告人并与朋友合伙开起了自己的广告公司。“我必须活过儿子，必须给儿子多挣钱，给他一个安稳的未来。”本能的母爱，成为她心中最坚定的力量。

    没有谁生来坚强。当得知现代医学对自闭症无能为力时，靳莉深感人生坠入了绝望的深渊。她不止一次地想过用非常手段解脱所有的痛苦，是文学的领悟力唤醒了她对生命的不舍。作为母亲，她没有理由放弃命运给自己的一切，更没有理由放弃孩子的生命。

    为了给家里省下几元菜钱，跑广告时她不舍得乘公交车；大夏天她舍不得买瓶装的纯净水；客户出尔反尔，广告做了一半拒付广告费，害得她用自己的工资顶了广告费……她说，这些她都不觉得有多苦，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一些人对他们这样体制外的广告人的鄙夷，这深深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可是，“不管咋地，我得活下去啊！”那些吞咽屈辱与卑微的时刻，也让她对人性的丑陋、世态炎凉有了深刻的体悟。好在有文学、有写作，写作给了她倾诉宣泄的平台，那些生活五味，也自然而然地流淌于她的笔端。

    “苦难到了极致，就会以喜剧的形式呈现。”在靳莉看来，接受命运的安排，学会与生活和解，并不是对痛苦的麻木，更不是对理想的放弃，而是人生态度的调整。潮平两岸阔，人到中年的靳莉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地从容审视人生。

    “自从做生意以后，感觉改变了很多个人看事情的观点，以往比较不屑女人奸懒馋滑，偏又不平那样的女人天生命好……这样的女人，委实令人羡煞而嫉妒。”面对同事“爱文学的女人难以幸福”的观点，尽管靳莉心有戚戚焉，但是她无论如何放不下己做了Ｎ年之久的文学梦。“……四十大几，才算明白，做个文学老娘们儿……既然人生已然文艺了一回，潇潇洒洒，泼泼辣辣……前提：有文学功底，绝不是一般老娘们儿！”——尽管现实多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就像这段博客文字所表达的，坚守文学梦是靳莉心中无法割舍的心曲。从文学女青年到文学中年，看遍三山五岳，历经潮涨潮落，张牙舞爪的生活非但没有把她逼进绝境，相反，却让她的写作进入了一片新天地。

“我就要成名！”

    偏执地认为自己就是个作家料子的靳莉，给自己的定位是小说家。“咋地？我就要成名！”鄙夷虚伪、生性率真的她总是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内心。现在想来，正是这样的渴望，支撑着她勇敢地面对生活的磨难。

    靳莉真正开始大部头的写作，是从一句抬杠的玩笑话开始的。她的广告公司有着自己的影棚，不肯让影棚闲置的靳莉一直张罗着拍点儿电视剧什么的。本公司员工写出的剧本她总是不满意，致使同事忍无可忍地说，有能耐你写！“我写就我写！”平时与同事不抬杠不说话的靳莉，就这样把自己逼到了墙角。

    她人生首部情景喜剧，40集20万字的《彩票站的故事》，就是这样抬杠“抬”出来了。彼时，情景喜剧已经走过了其最红火的时期，尽管剧本得到业内人士的高度肯定，却未能如愿地拍摄成片。但这个剧本却让她结识了我市走出去的知名剧作家宫凯波。在他的建议下，她开始尝试写起了电视剧。写作激情被唤醒的靳莉，仅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拿出了一部30集的电视剧剧本，并参加了北京电视节。在这次电视节上，靳莉被南方某卫视的老总约见。尽管剧本未能成功签约，却给靳莉打开了另一扇窗。

    上帝愿意眷顾勤奋努力、执着不舍的人。自此，一直厚积薄发的靳莉创作呈现出了井喷之势。2014年8月，其转型之作、中篇小说《蓝天正蓝》被《中国作家》杂志发表，并获第八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新人奖。继而，中篇小说《寻人启事》、短篇小说《被爱》先后在《鸭绿江》上发表。第四部小说作品《高高山上一头牛》亦被《中国作家》相中，即将发表。这部农村题材的小说，是靳莉一次挑战自己、跨领域创作的尝试。不仅如此，《寻人启事》和《被爱》还分别被《小说月报》和《长江文艺选刊•好小说》转载。

    靳莉曾经在博客中写道：“近日忽觉这个梦近了，有如‘晴空一鹤排云上，直引诗情到碧霄’之诗性大发一样，写作欲望增强。每每落笔，一个好句子，一个好词语，玩味的那一刻，充盈在心的不止是喜悦，更多的是要坚定走下去的决心。”正像朋友们在她博客中的留言，渐入佳境的她，脱颖而出是水到渠成的事。

“文学让我在卑微的生活中找到价值”

    靳莉的小说，写的多是小人物。这些社会底层人在痛苦和怨艾中挣扎的同时，依然乐观地对生活充满信心和勇气，依然充满正能量。很大程度上，这也是她自己的人生写照。

    作为新人奖的唯一得主，中国作家鄂尔多斯奖评委会对靳莉的授奖理由是：“靳莉作品满怀悲悯情怀，观照自闭症儿童这一群体，将一对草根夫妇在生活的重压下，尽管有过悲苦、猜疑甚至绝望，但因背负责任仍然充满希望的生存状态细腻地刻画出来，生动传神，触动灵魂，人性内涵丰富。”

    刊发其另一篇中篇小说《寻人启事》的《鸭绿江》杂志的编辑这样评价靳莉的作品：“近年来，书写城市弱势群体的小说虽然不少，但往往缺少一种于艰苦中默默挣扎与劳作的勇气，特别是乐观的心态。靳莉能够于平凡的生活中，在小人物的身上，体现出精神世界的追求，人物的性格完成的饱满以及主旨人性的呈现无刀斧痕迹，从而彰显出生活的本相，不太容易。”

    “没在社会底层呆过，永远不会知道底层的卑微。”广告承揽员的创业经历，使靳莉深刻体悟底层人的卑微、苟且、妥协以及人性的扭曲。“从事广告让人卑微，是文学让我在卑微的生活中找到最大的价值。是文学让我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读过《蓝天正蓝》的读者会有这样的感觉，小说中的文字，画面感极强，比如小说的结尾：“蓝蓝的天空下，王杰康雅丽看着牛牛在扔纸飞机，一下，又一下，越扔越远。”这种文字效果或许与她那由文学梦衍生出的编剧梦、影视梦有关。事实上，她一直怀有着影视梦，近期创作的两部电影剧本，今年也有望开拍。

    我们祝愿靳莉在文学的道路上一路狂奔！